Daaaas

【白嘟】冬天



夜里的时候,被窝里漏出来几声笑。

聚了一天的云雾直到这时才将将散了点边,悭吝地露出些许皎洁的月光。

不明亮的光像碾碎了的小麦一般撒在床上。

边伯贤把整个头蒙在被子里,往都暻秀那儿凑了凑。

“你要不要听鬼故事啊?”

小孩的眼睛同他的心灵一样清澈透亮。

都暻秀看了他一眼,说:“听呗。”

于是兴致勃勃地开讲了。

到底是小孩子,讲笑话说个开头自己就先笑疯,故弄玄虚地讲鬼故事唬别人到头来却把自己吓得半死。

“……然后那个无脸的女人就出现在……”

“呀啊啊啊啊!”

边伯贤贴着都暻秀的耳朵吱哇乱叫。

都暻秀本来眼皮都快粘一起了,他这么惊魂一嗓子又给吓醒了。

“边伯贤!你什么毛病!”

罪魁祸首缩在被窝里笑得快要背过去。

“吓到了吧,吓到了吧,我讲鬼故事还是很厉害的!”

都暻秀横他一眼。

心里暗自腹诽:哪里是鬼故事吓人,边伯贤本人更吓人才对吧。

消停了一会,边伯贤钻出被窝,露出头向窗户外张望。

“暻秀快看,有星星。”

都暻秀紧闭着眼睛:“哇,真漂亮。”

边伯贤捏着都暻秀温热的耳垂:“你至少看一眼嘛!”

都暻秀说:“嗯,看呗。”

依然是紧闭着双眼。

边伯贤捧着脸一个人欣赏了一会,又回到被子里来。

“暻秀,我今天来你家玩,你开不开心?”

都暻秀已经困到不行了:“开心。”

“那我再给你讲个故事听吧。”

都暻秀用气音软绵绵地答道:“嗯,听呗。”









第二天一早两个小孩醒来,边伯贤的脚已经快伸到都暻秀嘴边了。

后者紧锁眉头,认真思考自己究竟为什么要和睡相这么差的朋友睡一张床。

前者激动地指着窗外,脸儿红扑扑的。

“哇暻秀快来看!下雪啦!”难以掩饰的兴奋伴随着一声巨响的喷嚏。

都暻秀边穿棉袜边摇头。

这个人不仅睡相差,可能还是个傻的。

都妈妈推门进来,帮他们把床整理好。

“难得下这么大的雪,你跟伯贤吃完早饭出去玩雪吧。”








“别跑那么急!把棉袄扣上!”

母亲的嘱咐很快就被呼呼的风声吞并了。

都暻秀一边往手上哈热气,一边搓着一团雪球。

他太冷了,手几乎每隔几秒就得抬上来哈一下。

雪人的头才刚刚捏好,他的后背就被一颗“流弹”击中了。

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谁。

都暻秀咬牙切齿,也顾不上手冷了,搓出一个巨大的雪球反手就向边伯贤扔去。

不一会村里其他的孩子也涌了出来,加入第一次世界打雪仗大战之中。

边伯贤和李家的小胖子统一战线,追着都暻秀和陈家的小姑娘直丢。

小姑娘很快跑不动了,羊角辫一抖一抖地回家喝疙瘩汤去了。

男孩子们你追我赶,耳朵被冻成石榴色也不觉冷,手套跑掉了一只也无所谓。

最后跑得都暻秀家门口方圆几里遍地狼藉,半个雪人都没堆成,唯一搓成的雪人头也被踩了个稀碎。

边伯贤战线全面胜利,笑得像个猖狂的小霸王。

他抹了一下鼻子,蹲下来在雪地里写字。

都暻秀凑过去看,白眼差点翻到天上去。

歪歪扭扭,张牙舞爪,奇大无比。

“都暻秀大笨蛋。”

幼稚得没边了。笨蛋的笨字还写错了,是竹字头,不是草字头!

都暻秀一边骂他,一边也蹲下来,在“都暻秀”上面画了个叉,换成“边伯贤”。

边伯贤这时候才觉出冷来,站在一旁直跺脚。

都暻秀在那排字旁边又加上一个鬼脸。

站起来看雪地里的字,突然觉得自己也幼稚得没边了。








下午不那么冷的时候,会有卖烤红薯的小贩推着车到村口。

边伯贤拉着都暻秀,像呼啸的风一样直奔过去。

买一大个,糖心的,两个小脑袋挤在一块,分着吃。

连呼出的白气好像都变成甜滋滋的味道了呢。








晚上等天黑全了,大人们也都下班回家了,煤球在炉子里烧得火星直冒,带来腊月急需的温暖。

小孩不嫌事大,特爱扒拉着边往煤炉那凑,这时候大人们总要凶着脸吼几句,男孩子们才悻悻地把旺盛的好奇心收回自己的棉口袋里。

等人凑齐了,一家人便围成一圈挨挨挤挤地坐在圆桌旁。

两家人关系好,常常会摆成两桌一起吃。

墙上挂着洋灯,墙皮已经掉的七七八八,露出红色的砖块来。

就着洋灯昏黄的光亮,锅里氤氲的腾腾热气,长辈把羊肉和烫嘴的白水豆腐夹进两个小孩的碗里。

一边还不忘说,趁热吃,小心烫,吃下去会暖和些。

边伯贤吃得摇头晃脑,透过模模糊糊的白气对着都暻秀笑。


然后就被烫到了。


都暻秀吸溜吸溜嘬着汤,眯起眼睛笑话他虎里虎气。









“暻秀,明天你来我家玩吧,我保证不闹你睡觉。”

这个人,惯会惹自己生气的。都暻秀想。

可是天儿越来越冷了,冷到边伯贤连和都暻秀斗嘴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
他顶多在晚上搂着都暻秀睡觉时,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,把冰凉的小手紧紧地贴在都暻秀软乎乎的肚皮上。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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